渔光互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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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夜宿

本来是学校的作业,然后我们院太拉了什么也推不上学校,所以发来老福特留个底。



一勾月照不透浓稠的黑暗,无边际的黑暗中只能看见一豆灯火从缝隙中透出,晕染开了一片模糊的光明。那轮廓,隐约可见是房屋的模样。

笃、笃。

有人敲响了那个小屋略显寒酸的门扉,打破了此时的宁静。

过了半晌,才从门里透出询问的声音,那声音有些发抖,也隔得有些远,像是从房间里传来的,“有什么事吗?”

“不幸迷路的人,求借宿一晚。”敲门人答道。

又是半晌,中途还听见了有人不小心碰撞到什么的声音。随着门栓移动的声音响起,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,一点火光摇摇晃晃,照亮了半张少年人的脸。敲门人想露出和善的笑容,但疲惫凝固了脸颊。

待那少年人看清了来人,长吐出一口气,把门豁然打开成迎客的状态,声音带了一点笑意,“请进。”


热腾的水烫过了印有大红图案的玻璃杯,再往里加上一把茶叶,注满热水,就算是泡好了一杯茶。旁边还放着一碗加了鸡蛋和青菜的面条。鸡蛋煎得一面焦黑一面正常。

“我这里条件不太好,你勉强一下。”李一把“茶杯”放在了作为客人的梁浮沉那边,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白开水。

“没有。是我麻烦你了。”梁浮沉夹起这碗鸡蛋面随意地吹了两口,就往嘴里塞,只是进去了一口就快速吐出,嘴还不断往外吐着热气。他只好夹着一筷子的面聊天,“这里是停电了吗?”他敲门时,看见了门边悬挂着的灯泡。

“嗯,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停电,电路还不太稳定。”李一正从抽屉里撕扯开一包新的蜡烛,咔哒一声点燃了它,原本的那根已经烧得差不多,“你是篾匠?”梁浮沉来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个大箩筐,里面露出几根细长的竹条。

“还不算。我只是和家里人学点皮毛。”梁浮沉终于吞下了第一口面,感觉身上来了一股力气,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。

他是一名老师,平时会趁着寒暑假从城里回来和家里人学点编织的手艺,竹编、草编,各种都有。目前已经学了些皮毛。他们家在村里手艺算是不错的,可能因为祖祖辈辈都在做这个,有时候会帮人做点东西,更多的时候是用车拉着东西出去卖。今天是他第一次自己出门去集市上卖东西,大概是他的手艺不好吧,没几个人买。回来的路上有点失魂落魄,走串了几条岔路口,走回去时又继续迷了路,然后就来到了这里。他从早上天没亮就出发,这个时候,李一家里的钟短针已经转向了七八之间。

“你呢?”梁浮沉自我解释中把面条吃完了,还灌了一口茶水,有几片茶叶游进了嘴里,也不好吐出去,只能硬嚼进了肚子里,接着话锋一转,转向了李一,“你怎么住在这里,这里好像不太方便。”

“我们家被派来这里看守山林,我正好放假,也就过来帮忙了。”李一把碗收进了厨房,出来时试着扒拉了几下电灯的开关,依旧没有什么反应,只好放弃,“只是家里今天有事去了镇上,我因为腿脚不便,就没有去。你是溪水村的吗?”

听到腿伤一词,梁浮沉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李一的腿,果不其然,右脚上裹着白色的纱布。难怪之前开门会有碰撞的声音。听见李一的询问,他点了点头,手揣进了兜里,“要药吗?”他对自己的手艺还不太自信,因此带着一些药膏。

“不用担心,伤的不深。”李一还是个小孩子,不太知道怎样应对陌生人的关心,只好装作从容地转过身往旁边的桌子取来了纸笔,“我画的不太好,但我也不太方便带你去溪水村,我努力画个你看得懂的地图。”

两个人坐在一张收拾干净的八仙桌上,两盏烛火摇摇晃晃,照亮了不大的空间,做起了各自的事情。李一不太适应亮度减半的烛火,时不时抬手去揉揉酸痛的眼睛,手边更是堆起来了一堆画废的纸稿。仔细看去,还可以看见反面排列整齐的数字,大概是日历一类的东西。梁浮沉则从背篓里拿出几条草绳,开始编起了东西,圈圈绕绕,大致可以看出是动物的模样。时钟的脚步重重地砸落在黑夜里,绕了一圈又一圈,时钟逐渐指向了“九”字。


多次的失败让李一觉得有些颓废,半瘫在了桌上,余光忽然看见了梁浮沉手上的半成品,想起了自己第一个学做的也是小动物,开口道:“我小时候也学过竹编,但是后来去了外面上学,就没有学过了。”

梁浮沉听了也没有太惊讶,他们这一带本就多以以编织为生,只是如今大部分人都出去打拼了,只剩下一些老手艺人还在这里。在那之前,几乎人人都要学这一项手艺。“我也差不多,要不是我爸的原因,我可能也不会这门手艺了。”梁浮沉回想起了被迫学习的那一段日子,分明自己也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可还要被人强迫着做事。逃了又被抓回来,后面之好老老实实地学起来,还能少挨骂。

“那你喜欢吗?”李一回想起了自己学时的痛苦,微微地颤抖了一下。刚开始磨竹篾片的时候,刺扎的满手。

梁浮沉倒也没有立刻回答他,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烛火跳跃着,伴随着秒针滴答的走路声。过了许久,他开口,“我爸说,国家现在发展得很快,四大件都快不值钱了,我们的手艺有一天也会不值钱。像这根蜡烛,可能再过一年,你就再也用不上它了。”夜深了,窗外吹来了一股的冷风,把梁浮沉吹得抖了一下,烛火猛然摇晃了几下,但没有熄灭。“但如果老祖宗传来下的东西就这么没有了,挺可惜的。就像是我每天吃着的白馒头有一天突然没有了,而且没有人能够回忆起来它的做法,就这么消失了。”他顿了顿,笑了起来,“所以,我很喜欢这门手艺。”

一阵沉默,梁浮沉以为自己的言论吓到了李一,急忙开口解释道:“也不一定是这样子悲观的结果,毕竟一切都在变好。说不定下次我再来你这就大变样了。”他看李一还是情绪低迷的样子,搜肠刮肚地想着什么哄小朋友的句子,或许刚才他直接回答喜欢会更好。

“也许吧。其实我更相信你一开始说的话,因为我们老师也说过。”李一觉得有些沮丧,说不上来的为什么,只好深吸一口气,把悲伤的情绪从鼻腔里吸进去,再用夜晚微凉的空气冻结起来,这样的话题,对于一个刚上高中的人来说有点理解不透。“我先把地图画完。”

“嗯,如果你想继续学下去,也可以来溪水村找我。”


薄雾轻笼,远方的山头被隐在了一片苍茫之后,隐有几声鸟啼和犬吠。

吱呀——

沾满露水的门扉被打开,一阵春寒吹进了不大的木屋内,让梁浮沉缩了缩脖子,生出了几分退意。

“走啦,下次见。”他向李一说了句告别,背上他变轻了不少的背篓,带上那颇有抽象风格且布满密密麻麻注释的地图,走回家里去。

一只草编的蜻蜓被留在了李一的窗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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